2024年4月19日 星期五

 

人性,在彩陶與黑陶之間顫慄--挑戰線性時間觀



在自然界,黑色可以是缺少光所造成,也可以是所有的色光被吸收所造成。而在繪畫世界裡,將三原色的颜料予以適當比例混合,使其反射色光降到最低,人眼所感觉到的也是黑色。

中國「天」之觀念的形成可追朔至西元前兩千五百年,大約堯之時(參見堯典:乃命羲和,欽若
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這也是黑陶文化興盛時期。

《千字文》一開頭就說「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天地玄黃」語出《易經》,原文為「天玄地黃」。很顯然地,中國傳統宇宙觀認為天是黑的。



據聞印象派畫家圈流行的口頭禪是「大自然裡沒有黑色」。對這群想要在畫面上捕捉光影躍動的人來說,某一個場景在瞬間帶來的視覺衝擊才是繪畫的重點。

對照於此,中國水墨山水的基本精神——墨色代表一切顏色——正是中國文化的莊嚴力量。誠如史作檉所言:「水墨,即墨、即黑、即無色、即默、即合眾彩而默、即一切而一切、為真隱者之心能之」。

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五色:青、赤、白、黑、黃)這乃是道家對過度人文化所提出的警告。據說蘇東坡曾畫過朱竹,在場畫家一看,驚異地問:「世间那有朱色竹?」蘇東坡也反問:「世间何见墨色竹?」

顏色的文化意義顯然隨著文明的腳步越來越複雜,甚至兩極化。以黑色為例,它一方面象徵高貴、莊嚴、統攝一切;另一方面卻又象徵邪惡、反動、死亡、凶兆、災難。


睨視沉浸在五光十色漩渦裡的現代人之後,再回頭看看文明之前的人類從彩陶走向黑陶的漫長旅程中,是如何肯定自我的存在。重視黑的統合力量是否代表人類對大自然的理解和敬畏,同時也是自我肯定的表現?

設若我們試著將古希臘的戴奧尼索思精神(Dionysian)/阿波羅精神(Apollonian)與彩陶文化精神/黑陶文化精神作一對照,是否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東西方在走向「文明」的過程中,人性都面臨從狂亂的、激越的傾向,逐漸步入理性的、秩序的傾向,所差的只是轉進的方式和時間?

但人類一旦進入「文明」是否也預示著無可避免地走向線性的時間觀?理性是否就是迫使人類肯定世界、追逐進步的動力?

據此而推,尼采式的歷史神話「永恆回歸」以及
莊子的「反復說」——「反覆終始,不知端倪」 (大宗師)都是對線性時間觀的挑戰。

而全面性挑戰線性時間觀將以
人類是偶然闖入地球的生物作為前提。正如莫若(Jacques Monod)所言:「
人類一定會從千年的夢幻中甦醒過來;這樣,人類就會發現他自身是完全孤獨的,與外界根本隔絕的.他最後會意識到,自己就像一個吉普賽人那樣生活在異國他鄉的邊境上.在那個世界裡,對他所彈奏的音樂是充耳不聞的,對他的希望,苦痛和罪惡也是漠不關心的.
...... 古老的盟約撕成了碎片,人類至少知道他在宇宙冷冰冰的無限空間中是孤獨的,他的出現是偶然的.」

對付煩惱與困惑的捷徑一一使問題消失

    觀念史家Isaiah Berlin  在〈二十世紀的政治理念 〉一文中,談及人類掩蓋問題本質的企圖,雖然自古皆有;但 二十世紀在使用人為方法消除懷疑並貶抑令人不安的問題時,和過去有兩大差別。 第一,比起虛偽地自稱解決問題的反動派和浪漫主義者, 二十世紀人類則傾向犬儒和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