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輝:修憲這個議題可能會有人反對。反對者應該是站在個人的立場思考,這是不對的。因為政治事務最重要的是抱持「我是不是我的我」、「我是誰?我究竟是誰?」、「我就是不是我的我」的信念。日本目前的困境得進一步深入探究,而其解決方法,我想就是以具有日本特色的哲學以及西田哲學作為基礎的思考方法。其中,最重要的是「場所論理」。總之,我們必須從這個角度重新思考問題,形成輿論,引導民眾。
── ──節錄自《李登輝的實踐哲學》中文版第四章
設若日本西田幾多郎哲學的現代意義是一種自我對「他者」的開放,那麼這個流動的自我(「我是『不是我的我』」)會演繹出甚麼模樣?
是一種「超克」(既超越又克服)自我的存在?或者是一個中空自己而善讀空氣者,就如同老一輩台灣人對日本人的印象── ──有禮無體?更或者是因為缺乏歷史感而出賣自己的記憶,就如同小說人物「掟上今日子」般?誠如陳永峰所言:
法國思想家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在1986年出版的《美國》一書當中說:「美國避開起源的問題;它不灌輸起源或傳說的真實性;它沒有過去,也沒有建國的真理。因為對其原始的時間積累一無所知,所以它活在永恆的現在。美國沒有認同問題。將來,權力將屬於那些沒有起源、沒有真實性但卻知道如何充分利用這種狀況的人。看看日本吧,就某種程度而言,它已經比美國更擅長此道,日本正用一種我們難以理解的弔詭,設法將本土與封建主義的權力轉形成離領土和無重力的權力。」布希亞的語法難解,不過倒是點出了日美兩國戰後得以密切結合的精神要素。那就是,日本人和美國人一樣沒有認同問題,同時擅長「跳脫」歷史。
對日本稍具認識的讀者大概都知道,日本人無時無刻專注於閱讀「空間的氣氛」。日本人進入某個「場所」(組織)之後,首先探尋的一定是這個特定「場所」的「空氣」。
相對於康德關於外在於時空的「物自身」的觀點,西田創造了一個「絕對自由意志」.它是最終的,也是最先在的。 很不幸地,兩者皆因其本身的「不可知」之特性遂成為誤入歧途和引起誤解的主要根源.以西田為首的京都學派在二戰時為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構作「皇道帝國形上學」就是一大例證.
至於思考西田的「場所」邏輯,不妨從「有必須內存於某處,否則『有』與『無』將無從區別」這句話開始.就西田來說,這是一種對新康德學派認識論的反省.但何謂「場所」(Timaeus)?從語源學來看,西田的「場所」乃借用柏拉圖的Timaeus(Timaeus begins with a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physical world, and the eternal world. The physical one is the world which changes and perishes: therefore it is the object of opinion and unreasoned sensation. The eternal one never changes: therefore it is apprehended by reason,取自維基百科 ).但已超越希臘文原有的空間、容納之意.
只不過西田是用自明的態度來使用這個名詞,因此後人對其定義各自解讀也就不得不然了.
最常見的通俗用法就是「由於『場所』是流動不居的,所以此處的我不是彼處的我,彼時的我,更無法是此時的我」.這幾乎將「場所」理解為隨著時空而改變的場域.也很不幸地,李登輝之流的理解似乎正是如此.
近代日本從「脫儒」到「脫亞」活生生就是一種「去中心化」之思想過程.在努力成為文明橋樑的同時,「我是『不是我的我』」也成為日本人的人格特質.若非將自我虛空出來,如何讓「他者」任意進出呢?
但二戰之後被美國壓制的傳統和主體性卻隨著經濟發展神速漸漸被喚醒.安倍晉三主政後的修憲動作代表了新自主派成為決策主流.此時反對修憲者定會被視為無法「超克」自我者.這也就是李登輝所說的:政治事務最重要的是抱持「我就是不是我的我」的信念.
在李登輝這種野心份子眼中,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神聖標誌神風特攻隊都是一群可以「超克」自我者.而這正是利用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製造視死如歸的假象.而日本人在戰場、在職場上的嚴格紀律也是一種壓制自我、善讀空氣的表現.只有那些深具被討厭的勇氣者,才可能成為不懼霸凌、人格統一的人.
3月13日聯合報社論〈從安倍和朴槿惠看蔡英文的轉型正義〉,文中從動態的政策面分析安倍和朴槿惠的成敗.認為關鍵在於前者以經濟發展為優先並且選擇政治和解.其實這種分析完全忽略兩國國民的特質.
相對於韓國剛烈的民族性,日本人善讀空氣的習性,恐怕才是安倍穩如泰山的原因.至於日本人是如何非理性地嗜讀空氣?以下即是著名案例:
以二戰末期戰艦「大和號」的沖繩海上特攻為例,這艘當時世界最大、號稱「不沉之艦」的戰列艦,建造花了當年國家預算的百分之四以上。因為缺乏空中護航,當時不少將領私下反對駛往沖繩參戰,但卻受到「為一億國民總特攻之先驅」的「空氣」支配而最終前往,結果在鹿兒島至沖繩的途中遭到300架美機的集中攻擊而沉沒,3000官兵沉入海底。原文網址:https://read01.com/nxKkBJ.html
最可怕的是,空氣只會改變,卻不會消失。寫《何為日本人》和《「空気」の研究
》的山本七平
認為一種「空氣」會由於「水を差す」(潑冷水)而改變,但只是被另一種支配性的新「空氣」所代替,改變的只是「空氣」的內容及其外在口號,而由「空氣」支配的集團或者社會構造卻無法改變。
他舉例戰時的第一學期宣講軍國主義「大和魂」的教師,會在戰後的第二學期改以宣講歐美「民主主義」。如果你問起原因的話,他會告訴你因為戰時和戰後的支配「空氣」改變了,宣教內容就會改變,主題性口號就會從「鬼畜美英」改成「感謝美國」了。
山本悲觀地認為「空氣」支配的構造非但不可改變,而且抵抗的嘗試和努力也會被目為「異端」而受到排斥責罰。他因此還發明了另一個術語:「抗空氣罪」,以說明「空氣」的不可抗拒性。原文網址:https://read01.com/nxKkBJ.html
例如,頗受歡迎的日劇《半澤直樹 王牌銀行員》劇情最後以半澤外調結束一切紛擾,正說明了受空氣支配的集團、組織對於「異端」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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